痞雅

【薛晓】欠债还情8

晓星尘依言望过去。

 

从街角踢踢踏踏转出一对人马，清一色的白衣白裳，领口腰封均以银线勾勒兰花样式，应该是什么仙门世家之类的，反瞧自己这一身同色系的粗布麻衣，当真有些碰瓷之嫌。

 

晓星尘莞尔，也不在意。

 

普天下穿白衣的人多着去了，丧服也穿白，总不能说他也碰死人瓷吧？

当念头和目光同时触及到那几个白衣人身后，晓星尘就真的忍不住替自己拎了把汗，出门真没看黄历。

 

好巧不巧，人家真就是穿白送丧的。

 

一口四人合抬的乌木棺材正跟在几个白衣人身后。

 

前头的那几个几个白衣人走得极快，身后抬棺的几个壮汉明显是跟不上他们的步伐，那乌木棺材又出奇的沉，压弯了抬杆，压得其中一个抬棺壮汉脚下一个踉跄，竟将棺盖向他方向一倾斜，从里面颠出个圆溜溜的东西来。

 

一时之间，队伍炸开了锅，几个抬棺壮汉下意识不是将那东西捡回来，而是私下逃命似的跳蹿开去，其中也分不清几条人腿，混乱中，有人竟将那圆溜溜的东西连着踢了几脚。

 

在空中荡起一个弧度，向着晓星尘这边飞了过来！

 

这时，晓星尘才看清，那东西是什么，一双圆溜溜的眼，嘴角诡异的上翘，正冲着他无声的笑。

 

那竟然是一个纸扎头。

 

棺材里居然出现一个纸扎头，难不成这里面抬着的是纸人？但看刚才棺材压弯抬杆的程度，完全又不像是这里面只是一个纸人就没重量的样子。

 

棺材在一片兵荒马乱中被撞得歪歪斜斜，前面那几个方才还刻板端正的白衣青年急的脸色大变，带头的嘴巴开开合合，像是正在训斥着什么，但奈何场面太过混乱，现场根本没人听他说，而且他的位置离棺材实在有些远，眼看棺材被撞得倾斜，明显鞭长莫及。

 

大街上乱做一团，原本寂静的早晨被喧嚣惊扰的鸡飞狗跳，不知从街角哪里横冲出来的一只猫，也看后脚一蹬，势头猛扑棺材。

 

先不说棺材里的到底是什么，如果真是具死尸，遇到猫，难免会激起尸变，围观众人脸色也是一变。

 

只听那猫在空中喵喵叫了一声，酒馆小二旁白影一闪，众人还看清怎么回事，那猫已经被一白衣道人安抚在怀里，甚是乖的喵喵叫着。

 

周围静寂了片刻，忽然响起一片叫好声，远处还有几个人鼓掌的起劲。

 

看架势居然是在围观江湖卖艺。

 

晓星尘哭笑不得一手抱着猫，一手将棺材扶正，也就是这会儿功夫，那几个白衣青年也挤在棺材周围，警惕的向四周观望着。

 

他们打量着周围，晓星尘打量着他们。

 

从开始这几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送丧的，脸上的表情有严肃，有肃杀，可唯独就是没有悲恸，他们不像是来送死者最后一程，反而更像是隐隐心里期望接下来能发生点什么。

 

如今真的发生了，看他们的表情，是失落里又有隐隐松了口气。

 

晓星尘苦笑摇头，这棺材里的绝不是他们家的人，不然就这种表情，那还不得大晚上拿个麻绳站他们床头？

当然，如果它们还能拿得动绳子的话。

晓星尘又想起了，刚刚扶棺时的匆匆一瞥，交叉堆叠的数具白骨上，赫然是几颗纸扎头。

既然棺材里的不是新鲜尸体，那只有一种可能。

 

见对方收拾停当，晓星尘以手成拳微微一咳，像旁边一年轻道人询道：“不知这主家有何急事，竟将这坟迁的如此仓促？”

 

这话原本就是试探，谁家迁坟都不可能将祖辈们的白骨囫囵放在一起，这又不是为了方便大家做鬼还能一起打麻架！

 

那青年将他上下一打量，迟疑道：“道友难道不是为此事而来？”

 

晓星尘摇头，诚实道：“只是路过，并不知道此地发生何事。”

 

那青年盯了他半响，忽然长叹一声，“罢了，既然道友只是路过，于此事并无牵累，不知也算一件好事。”

 

有些事从开始就不知，确实是一件好事，别人的提醒并非出自恶意，不能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却负别人的好意。

 

晓星尘往旁边让出两步。

 

方才落跑的几个壮汉被寻了回来，臊眉耷眼站在棺材两侧，只听里面的一个年级稍小一点小道士黑着脸训斥：“拿钱的时候你们说自己是爷，拍着胸脯称哪有爷怕鬼孙子的？这还没见到鬼，你们就对人家认了祖宗？”

 

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道士，晓星尘在边上听得哭笑不得，旁边的青年没阻止，看样子也是被气得不轻。

 

如果不是晓星尘出手，这棺材翻了，露出里面的累累白骨和那几颗纸扎头，光天化日下，影响实在是太过恶劣。

 

其中一个壮汉似乎被数落的面子挂不住，嘀咕道：“谁不知道他家死的冤啊，刚才若是诈尸了，我们不逃还指望你们保护吗？你们真有那本事，查来查去，怎么就找不出凶手来？”

 

这话听着就很奇怪，就好像这些东西一直意志消沉，等到现在成为白骨了，一拍脑门才想起报仇这事。

这又不是白骨精！！！

那小道士被气的小脸通红，刚想张口呵斥，就听身后起了一阵嘈杂。

 

有人惊呼，“那颗头哪里去了？”

 

“方才不是捡回来了吗？还是我亲手交给三师兄的。”

 

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其中一个白衣道士，就连方才吵得不可开交的汉子和小道士也闻声不说话了，目光聚集在那张原本白皙的脸上，此时，这张脸只剩下惨白，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掉，声音几乎低的听不见，“可我，……我方才亲手交给了大师兄！”

 

越往下说他的声音抖得厉害，讲到最后连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，众人听得齐齐色变。

 

晓星尘心中也是惊骇。

 

这里谁都有可能接手过那个纸扎头，却偏偏不可能是大师兄。

 

因为，从开始，他就站在自己的身旁！！！

而他两人的身旁，从未出现过其他的人！！！

他们之间竟悄然多出一个“大师兄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