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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山月(中)

06

关山月最近死了谁,答案不言而喻,薛洋吸了一口气道:“他是方州子?”


晓星尘点点头道:“方州子本是我们抱山的外门弟子,所以,他一传消息,我便动身赶往关山月。”


薛洋想了想,道:“他如何认定我是你欺师灭祖的师弟呢?”


晓星尘摇摇头:“他传信说春风一度阁乃是鬼楼,之所以有不过子时和夜不留宿的规定,乃是因为晚上这里的阁主要借鬼气修炼,我师弟当年也是养鬼自重,所以,我来了一打听,真有这么一回事。”


薛洋满脸狐疑:“天下修鬼道的那么多,不能是个修鬼道的,养养小鬼,就都是你师弟吧?”


晓星尘听了摇摇头,看着薛洋,“我抱山弟子也不是人人想当就能当的,我之所以认定是你,因为他。”


前一句话就是赤裸裸鄙夷了。


薛洋道:“他?”


晓星尘,“那个小鬼。”


薛洋:“他怎么?”


晓星尘叹了口气,道:“你可知这小鬼的来历?”


薛洋想了想,摇头,“三年前我来关山月,路上捡到的,血糊糊的一坨,要不是我救他,他连鬼命都没了。”


晓星尘点头,“这就对了,我之所以确定你是,也是因为他,因为他是我师弟养起来的第一只小鬼。”


薛洋一愣,诧异道:“这么巧?你师弟修鬼道,我也修鬼道;你师弟养的小鬼恰巧又出现在我这里;而方州子刚告诉你我就是你师弟,你刚来他就出了事,还死在了我春风一度里,这些事连着下来反倒是坐实了我就是你师弟,怕夜长梦多,所以宰了方州子。”


晓星尘想了想,莞尔一笑:“不错,如果不是我想见师弟最后一面,自然不会摸你的脸,也自然不会发现薛老板真的只是薛老板。”


薛洋笑了,凑近一些,“要不你再摸摸看,我也好摸回来。”


晓星尘笑了,一双眸子沁满水汽,“不急,我现在想的是薛老板会不会知道我师弟是谁呢?”


薛洋站起身来,做了个无趣的表情:“鬼魅认主后就会清空以前的记忆,包括原主人,那只小鬼现在认我当主人,他前主人的事,一定也是问不出来的,但有件事,可以确定,你师弟一定在关山月里。”


晓星尘,“哦?”


薛洋打了个哈欠,“很简单,因为你来了,他死了,最害怕你的,和最想要方州子的命的人,只有一个人,你师弟。”


他补充道:“关山月里最近没来外人,除了你。所以,这个人一定就在关山月里。”


晓星尘喝着酒,没表态。


薛洋拖着下巴,笑眯眯的看着他,“还有一点,你想要他的坲雪,他就不想要你的霜华吗?方州子的死,让关山月人心惶惶,声色犬马那几大家,哪个没做过亏心事?,不是,我并不是连自己也骂进去,这个不是重点,重点是剩下的几家里那暗搓搓的心思很好猜,一边希望对家家破人亡,又怕忽如其来的杀机盯上自己,而你此时候进城,你猜他们会怎么想?会不会觉得你和这件事有关?派一两个人来试探难免,如果你真出剑了,那你一定不会毫发无损的离开关山月。”


都是聪明人,一点即通,“借刀杀人?”


薛洋点头,“你师弟想借关山月这把刀,杀了你。我猜这个局从三年前就设下了,那小鬼也是那时被故意丢给我的,他蛰伏这么久,在等一个契机。”


晓星尘接口,“这个契机就是方州子,我师弟也很清楚,方州子乃是抱山外门弟子,如果有他的消息,一定会像师门报告,而我就会出现。”


薛洋:“没错,算时间,方州子是去年来到关山月入赘通天银号的,谁有机会并能让方州子深信,春风一度里养鬼,而我就是你师弟呢?走吧,不要让人家久等了。” 

 


07

日暮苍凉,薛洋才领着晓星尘姗姗来到方家。


灵堂上一口金丝楠的棺材的停在院中,当间有个大香炉,上面残香袅袅,有一个窈窕的女子正倚着门看风景。


看到两人进来,只是抿嘴一笑,薛洋冲那女子笑道:“方嫂好。”


那女子面若桃花,一笑之间更是春风过处,让人心痒,只见她拿起桌上的三炷香,递给薛洋,嘴角轻勾:“薛老板来送我们当家的最后一程,他泉下有知,一定会很开心。”


她也不去看晓星尘,只对薛洋说着。


薛洋呵呵的笑:“方兄开不开心我不敢说,但方嫂这里怕是只有我下去了,才能开心吧?你这手冤写的满城风雨,你猜,方兄他棺材里睡得踏实吗?”


女子没答话,只是猛然出手,袖中的暗箭向两人激射而来。


薛洋前跨一步,正好挡在晓星尘身前,袖子一挽,搅散了暗箭的势头。


薛洋微微一笑,将暗箭全数钉在柱子上,“果然是美人,就连这手‘天女散花’当真是一绝。”


女子转了个身,也不理二人,从腰间取出手绢细细擦手。然后从门后仿佛拿扫把一般,随意地拿出了一柄大枪。


这枪足有一丈三四长,比那女子要高出两头去。枪尖枪杆都是纯钢的!想来就是被枪杆扫中,也是不死带伤的。她持着枪,脸上的神色想来是方州子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温柔,这杆枪就仿佛是她的情人。


人和抢往那边一立,二人就仿佛看不见她的人,只能看到一柄枪,一柄煞气十足、绝对的霸道。


晓星尘好奇道:“巾帼不让须眉,他娘子当真是比方州子强多了。”


薛洋此刻却是笑不出来了,道:“别小看女人,无毒不丈夫,比丈夫更毒的就是女人。”


晓星尘一副受教的表情,刚想动作,那女子又道:“还请薛老板赐教!”


晓星尘又耸耸肩,往一旁走去,“找你赐教呢。”


薛洋气得直跳脚,“她他妈还放迷香熏我呢!”


晓星尘有些无辜道:“那你也不至于打个女人还要我动手?”


薛洋对方氏摆手说:“误会,老方的死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。”


女子只是笑也不说话,照着薛洋持枪就刺。这一枪刺得光明正大,理直气壮。因为理直,所以无处可躲。


只听“嘭”的一声巨响,剑枪相交,巨大的力道震得薛洋连连后退,还没等他站稳,枪如蛟龙,再次绕着他咬了上去!


晓星尘在一旁嗑着瓜子提醒道:“小心,人家可是要跟你拼命,你还怜香惜玉呢。”


薛洋无奈地摇了摇头,深深呼出一口气来,“有一句话,不知当问不当问,方嫂,你这般拼命,究竟是不是为了方州子?”


话音刚落,那口棺材突然炸开了!一时间寿衣、花圈漫天飞舞。


顺道人影凭空跃起,就着棺材炸裂迸发出的黑雾,朝着薛洋集攻而去。


晓星尘将手里的瓜子一丢,伸手就要拔霜华。只可惜他的剑还没抽出来,另一柄剑却到了。


那剑顺着他脖子画了一道弧线,弧线处不是鲜红一片,而是一条黑线。


持剑的人露出一张脸,这人不是谁,而是曾出现在春风一度阁的那位俊雅公子,看着晓星尘无声笑道,“当真是高看了你!”


只是他发现晓星尘根本没看他,也没看自己的伤口,只是担忧的,目不转睛地看着薛洋。


绝对霸道的枪还是钻空刺进薛洋的身体,大口的鲜血从他胸腹腔涌出。


无论是谁,在这场各方势力精心布置的杀局下,也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。


掌声响起,从灵堂后转出一个人来,是个胖子。


“哈哈哈……”他笑得那么刺耳,有那么大声,就好像压制在胸中的那口气好不容易散了出去。


晓星尘看着薛洋的尸体,感受到脖颈上的毒剑,眼神中有一丝茫然。


胖子看了晓星尘一眼,然后对俊雅公子说:“还能活吗?”


“活不了,中毒了。”


“行,你先走吧。”


等俊雅公子走后,胖子低头看着晓星尘,忽然脸上的面皮扑硕硕的掉了下来,露出里面翩翩公子的脸,“师兄,你还好吗?”


晓星尘的瞳孔皱缩,“原来是你。”


众人只知道“犬爷”通吃两道,是个了不起的人物,却不知道,他还有另外的身份,抱山关门弟子,周秦。


周秦看着晓星尘,看得及仔细,仿佛是想把这张脸印在脑子里。然后他“扑哧”一声笑了出来,紧接着是大笑,他双手捂着肚子,笑得都快喘不过来气了,到最后他笑的太久,竟好像哭一样。


三年做出来的一场局,成王败寇今日终得分晓,他是胜者,手下败将的晓星尘不该说些什么吗?


晓星尘说了,但他的第一句话是,“你不是我师弟。”


周秦一愣,指了指自己的脸,掐着晓星尘的脖子,让他认清,晓星尘又摇头,“我师弟也曾是抱山挑不出来翩翩佳公子,更何况他手持佛雪剑,纵使遇我不敌,也没沦落到不要脸用这种肮脏手段取胜。”


周秦的脸变得狰狞,他像疯了似的大喊道:“师兄,你难道不知道吗?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雪佛剑。”


晓星尘的脖子本来就染了毒气,此时更是气若游丝,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,“什么……什么意思……”


周秦要要头,弯腰去捡地上的剑,忽然之间只见本该殒命的薛洋坐了起来,还不紧不慢伸了个懒腰。这一伸之下,竟然变成了一个手带藤条的女子,只听她娇滴滴笑道:“惊喜吗?意外吗?”


周秦闻声大惊,他手中的晓星尘也诡异一笑,然后化为一缕游魂,忽然“咯咯”笑着,然后变成了一个小男孩。


院外有人说话。


“惊喜吗?意外吗?好不好玩?”


话音刚落,响起几声七零八落的掌声。


走进来的正是薛洋和晓星尘。

 

09

薛洋点燃了三炷香,恭敬的插在香炉里,又看看那口炸裂的棺材,摇头道:“方兄,你这次怕是真的尸骨无存了,不管怎么说,仇算是替你报了,黄泉路上,兄弟就不送了。”


他转过头来,看着周秦和方氏因惊讶合不拢的嘴,眨眨眼道:“时间还早,不妨我们先听个故事?”


“三年前,金老板,不,应该是周老板,带剑私逃下山,知道直到迟早有一天,自己的师兄,”他看了眼晓星尘,“会来找他,怎么办呢?想了想去,只能找个替身,一个替身怎么能骗得过自己的师兄呢?首先要和自己有共同的爱好吧?于是,你在关山月见到了我,不然说同行之间惺惺相惜,大家都是修鬼道的,自然你第一眼就知道了,于是你刻意隐藏身份,又将小鬼打伤送给我,这样你师兄至少见到那小鬼的第一面,会觉得我就是他要找的师弟。这是第一步。”


“再然后,你和她,”他又指了指方氏,“抱山里的翩翩佳公子,遇上美人,要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,有人信吗?你可能跟她说过你的身世,或者是其他,反正这小娘子心甘情愿帮你,于是,你们两人合计出让方州子入赘的计划,因为方州子是抱山外家弟子,如果他知道周秦在关山月,一定会第一时间报告抱山。这就是第二步。”


“这第三步,就是如何让方州子自己发现春风一度里养女鬼呢?其实也很简单,方州子是出了名的惧内,按照道理是不会去春风一度找姑娘的,除非是有人受意的,或者是有人跟他说有人惦记自己的钱庄需要他去查一查,有机会和身份说这话的除了方嫂我真的找不出第二个人来?可方嫂为什么会授意方州子背着自己找其他姑娘呢?大度吗?应该关系不大,那就只有一种可能,她想让方州子发现点什么东西。”


“于是,方州子真的在春风一度里发现了什么,这里面还应该有周老板的推波助澜,都修鬼道,做点小手段不足为奇。所以,方州子才写信通知了抱山,而等晓星尘来到关山月,方州子却意外地死在了春风一度里,这就叫做死无对证,所以,你们一定觉得我和这位抱山的高徒会大打出手,说不定方州子之死还能将剩下的几家一起拖进去,正好坐收渔翁之利。”


既然话都说开,周秦和方氏捏紧了各自的兵器,冷笑道:“我只是想活,她也只是想和我在一起,偏偏天怒人怨,我们也只能自救,如今结果我们认了,薛老板,你说的都对,只可惜一点上你说错了,方州子并非我们所杀。”


只见他催动剑诀,地上的一只铁剑应声而动,忽然周秦的眼睛瞪大起来,手上的动作也一滞,血从他的嘴角趟了出来,“你……”


一柄长枪穿胸而过,漏出半个枪头来,他身后的方氏缓步踱出,将手上的血细细擦掉,上面抱住周秦死不瞑目的脸,口吻温柔,“周郎,你放心,要死,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,我是不会将他交给其他人的。”


说完,又看了眼晓星尘,转头对薛洋道,“上的那三炷散功香,薛老板花了血本,可惜是用不上的了。我也不想让周郎用上,这种情况下输给自己的仇人,太折辱。”


薛洋看了眼那快燃尽的三炷香,默默想了想,“最清楚他的人是你,他若不愿意这样回抱山,也就只有这个结局了,你从没想过,周秦只是为了利用你?”


方氏叹了口气,”我们之间,别人也很难理解。别人觉得他欺师灭祖,罪大恶极,但我看来,他也无非是想找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罢了,也不过是个可怜人,你们走吧。”


晓星尘和薛洋退出方家。


路上,晓星尘看着远处压顶的黑云,感慨道:“没想到是这个结局,你猜……”


薛洋摸着下巴,“我猜是活不了了,因为她也并不想活。”


两人谁都没说在说话,薛洋忽然长叹一声,“关山月要变天了。”


晓星尘笑了笑,摊摊手,“是呀,只可惜线索又断了,我们还是不知道谁杀了方州子,而且,师弟最后那句世间根本没有什么雪佛剑是什么意思?”


薛洋望了眼天,踢飞脚下的石块,“有人一定知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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